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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說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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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說媒

日昳時分,虞雪憐從陸雋家出來。因著吳阿牛被爹娘喊回家招呼親戚,而陸雋腿腳不方便,是以盼夏把帶路的活攬下。

她和虞雪憐飯間就很談得來,一路說笑著。

這會兒村裏的嬸子大娘坐在核桃樹下搖扇啃西瓜吃,瞅見盼夏領著個如花似錦的小娘子,當然是掩不住的好奇心。

“盼夏丫頭,你家幾時有這等子的親戚了?”嘴裏吐出西瓜籽的大娘招手喊盼夏到她們那裏坐。

她們有些是在花塢村長大的,有些是從外村嫁來的。

在村裏一日覆一日地陪男人們下地幹活,燒火做飯,家中起碼有兩個小孩要餵養。

攏共這麽大點的村莊,聚在一塊東扯西扯,扯誰家的公婆不好相處,扯那家的媳婦偷漢子,又嘲笑這家的男人不中用。

盼夏生怕這幾個大娘的唾沫星子噴到虞雪憐的身上,她上前兩步,說道:“李大娘,虞姐姐不是我家親戚。她是陸雋哥哥的朋友,來村裏做客,這不太陽快下山了嗎?我送送她。”

“陸雋?”李大娘的笑容倏忽消失,像是碰著臟東西似的欲吐作嘔。誰不曉得這瘟.神.的名號,沾上便渾身黴運,喝口涼水都塞牙縫的。

這小娘子穿的戴的,她們這輩子也摸不著,那窮書生何德何能攀上這種富貴朋友?

盼夏擋著虞雪憐的身影,那些大娘嬸子左瞅右瞧,仿佛看到什麽稀罕物,竊竊私語的。

李大娘晃了晃蒲扇,說道:“那你快點去送吧,天黑了不安全。”

盼夏暗暗松了一口氣,難為李大娘沒有問這問那的。

村裏的土路凹凸不平,虞雪憐走得吃力,她一直盯著腳下的石頭,以免被絆著。

離下山還有段距離,虞雪憐想借此機會多了解了解陸雋,她問: “盼夏姑娘,陸公子在花塢村有親戚嗎?”

盼夏的腳踢著小石子,語重心長地說:“陸雋哥哥的爹娘親戚很少,我聽我娘說,他們嫌棄陸伯伯只會讀書,一年到尾手頭上也沒什麽錢花。他們怕陸伯伯張手問他們要錢,逢年過節都是不來的。”

說到此處,盼夏放慢了腳步,問道:“虞姐姐,若是陸雋哥哥秋闈考得好了,以後是不是就能當官了?”

再沒有人要比虞雪憐更有底氣去回答這個問題,她笑道:“若陸公子考得好,將來在朝廷是能當大官的。”

盼夏仰頭望了一下天色,瞇眼說道:“等陸雋哥哥在金陵城做了大官,村裏的人不曉得要多嫉妒陸雋哥哥呢。”

絢麗奪目的日光伴著雲層游動,盼夏估摸著到申時一刻了,便止住話語,抄了近路出村莊。

偏巧有個提菜籃子的蔡嬸兒碰著她們,親熱地拉著盼夏的手,問:“盼夏丫頭,你這是往哪兒去?”

蔡嬸兒是花塢村有名氣的媒婆,由她牽過的紅線,十對有八對成親的。

四外八莊的村民認準了蔡嬸兒做媒,說她看人準,把閨女交給她不愁找不到好夫婿。

“我有事要下趟山,蔡嬸兒,您忙您的去吧。”盼夏甚是尷尬,這蔡嬸兒之前非要給她說媒,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女子早出嫁的好處,聽得讓她半夜直做噩夢。

“有啥要緊事要下山去?”蔡嬸兒的手握住盼夏不放,兩頰縱橫的肉因笑擠成一塊塊棉球,頭上墜的大紅發簪襯得她像只報喜的喜鵲 。

虞雪憐被蔡嬸兒從頭打量到腳,雖不明所以,但覺這蔡嬸兒不是簡單好打發的人。

“小娘子瞧著面生,是哪家的閨女?”蔡嬸兒笑如銀鈴,和氣地問道,“不過看小娘子的模樣,不像咱花塢村的閨女,可是從慈溪鎮過來的?”

虞雪憐點頭道:“是從慈溪鎮來的。”

“小娘子來咱花塢村是探親的嗎?”蔡嬸兒盤算著手裏有無合適的親事說給這小娘子聽,初次見面,不好直接就上來給人家說媒。

盼夏惶恐地打斷蔡嬸兒的話,蔡嬸兒天天琢磨著給誰家兒子說親,一旦說起來便沒完沒了。

“蔡嬸兒,我真是有急事要走了,我要送虞姐姐下山去。”

“哎,今日不趕巧,我也是有急事要做。”蔡嬸兒讓開路,咂咂嘴,說道:“我呀,得了個難辦的活,淶水鎮有戶富得流油的戶,拜托我給他女兒說媒。他女兒今年二十有二,是個老姑娘了,不僅樣貌醜,身子還有缺陷,沒人敢娶她。

“我尋思著和咱們村陸雋倒是能湊成一對,反正那姑娘的爹不嫌陸雋窮。”

盼夏支支吾吾地問:  “蔡……蔡嬸兒,您,要給陸雋哥哥說媒?”這話宛若晴天霹靂,陸雋哥哥是到了適婚的年紀,可蔡嬸兒介紹的人實在一言難盡。

“是啊,若陸雋的爹娘知道這件事,肯定要謝謝我呢,不然他家陸雋要打一輩子光棍了。”蔡嬸兒挺起胸脯,翹著蘭花指,說道,“行了,你不是急著下山嗎?改天我騰出空,再給你說門好親事。”

盼夏嚇得一溜煙地帶著虞雪憐走了,留蔡嬸兒一人納悶須臾,又挎著菜籃朝陸雋家的方向去了。

*

彼時,陸雋在溫習功課,下個月初九開始秋闈,要考三場。

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秋闈,大抵是他年紀擺在這兒了,所以並不如其他考生一樣慌張急躁。

他擡首看窗外似火的霞光,盼夏應該已經送虞穗下山了。

陸雋抽出壓在書卷底下的芍藥花絲帕,他原是想著把它還給虞穗,然一則沒機會,二則,既要還給她,當初他為何收下呢。

“咚咚——”木門短促地響了幾聲,接著是蔡嬸兒叫道:“陸雋,你在家嗎?我是你蔡嬸兒,聽說你病了,來給你送點菜吃。”

陸雋應道:“蔡嬸,我在家。”

蔡嬸兒興沖沖地開了門進內屋,見陸雋背身坐在書案前,氣勢逼人。

縱使她膽大,不免發怵地哆嗦了一下,這陸雋黴運當頭了十來年,父母雙亡,街坊四鄰哪個不說沾了他的事晦氣。

倘不是那戶富商給她了十兩白銀,她省得招惹瘟神呢。若說成這門親事,另給她二十兩做酬金,想吃這塊肥肉,她是要豁出去了。

“陸雋,在讀書吶?”蔡嬸兒拎著菜籃湊過去,她打了主意,先跟陸雋寒暄客套一頓,“這是我家老頭子昨兒去鎮上趕集,買了兩斤紅薯,一斤豌豆,一把小茴香。”

陸雋不為所動,淡淡說道:“家中尚可吃的菜足夠我吃了,蔡嬸拿回去吧。”

這些年來他獨自生活,不在村裏走動,認得的人不多,蔡嬸算是一個。

花塢村大半的喜事是有蔡嬸摻和而成,她今日到他家,所為何事很好猜測。

蔡嬸兒心下腹誹,陸雋不是好搞定的男子。都說讀書人眼高於頂,即使她給他說媒,他也未必領情。

但那可是三十兩的白銀!抵得上她說一年的親事了,她咬碎牙也得把這銀子賺到手。

蔡嬸兒嘆息道:“好孩子,早年你爹娘成親請我喝過酒席。你有所不知,我家那老頭子是個不爭氣的,整天窩在村頭曹二家賭博吃酒。我辛辛苦苦給人說媒賺點飽飯的錢,這兩年日子才過得下去了,我便記掛著你爹娘臨死囑托我,讓我能幫你留意著婚事,遇著好娘子說給你聽。”

陸雋微微側身,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。

蔡嬸兒以為陸雋有要她說媒的意思。她本是沒譜的,看陸雋的反應,若能打動他,這三十兩銀子,她妥妥地賺到手。

她拿出往日的自信,中氣十足地說道:“蔡嬸兒不是拐彎抹角的人,這次來呢,是想幫你爹娘完成夙願。俗話說得好,有緣千裏一線牽,上個月有戶淶水鎮的老爺,他差人到咱們花塢村找我,求我給他閨女說門親事。”

“蔡嬸不怕陸某把黴運傳給別人?”陸雋向來不喜形於色,蔡嬸圖一己私利搬出他爹娘說事,令他心生厭惡。

蔡嬸兒聽不懂好賴話,當是陸雋怕娘子不滿他的家世,於是苦口相勸道:“好孩子,你別憂慮啥黴運不黴運的,村裏人就愛插科打諢,說點不著邊際的糊塗話。咱不跟他們計較,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
“我和你說的這戶人家的老爺,是個大善人。年年給寺廟捐善款香油錢,可惜他女兒傷了容貌,身子有點缺陷,至今是個黃花大閨女呢!”

木椅刺啦一響,陸雋忽起身,他生得高,坐著便和旁人站著持平,蔡嬸兒頓時矮他兩大截。

“蔡嬸,婚姻之事,陸某無福消受。”陸雋神態冷漠,眉眼仿佛結了冰,不留情面地說,“蔡嬸勿要白費口舌。”

(′з(′ω`*)輕(灬 ε灬)吻(ω)最(* ̄3 ̄)╭甜(ε)∫羽( -_-)ε`*)毛(*≧з)(ε≦*)整(*  ̄3)(ε ̄ *)理(ˊˋ*) 蔡嬸兒的臉一陣青一陣紅,她萬沒想到這陸雋是硬柿子,他不領情就罷了,說的話叫她的老臉往哪擱?

“陸雋,虧得你是讀書人,也怪我被豬油蒙了心,來你家受氣!好說歹說,你該敬我是個長輩的。”蔡嬸兒掐腰罵道:“今日你錯過了這門親事,你等著老了死在屋頭裏都沒人給你收屍,呸!”

陸雋笑問道:“蔡嬸,你兒子今年有十七了?”

蔡嬸兒正罵得怒火中燒,陸雋提起她兒子,她瞬間皺眉瞥著陸雋,道:“你問這個作甚?”

陸雋慢條斯理地說:“他日日在慈溪鎮的青樓點頭牌,蔡嬸可知你千方百計說媒賺來的錢去哪兒了?”

“你……你扯淡!二虎他老實本分,他,他不會去那種地方鬼混!”蔡嬸兒叱喝道,“好啊,怪道是你愛讀書,原來這書全讀去青樓了,去青樓的人是你,憑啥汙蔑我兒子。”

“我在那家青樓附近的客棧做工,蔡嬸在外名聲響徹。二虎以母為榮,到哪兒便要說家纏萬貫。”

陸雋笑意愈深,他問:“若陸某不是老實本分的人,蔡嬸今日不會來給我說親事罷?”

蔡嬸兒被戳中心坎兒,並不設防陸雋這麽直白地問她。

眼下她六神無主,叫窮書生弄得啞口無言。

“蔡嬸若要倚老賣老,對我爹娘不尊,對我不尊——陸某不會客客氣氣地待你。”

蔡嬸兒大汗淋漓,喜慶的一張臉失了血色,如喪考妣。

她現在豈是給人說媒?這是自尋死路來了。她死死地瞪著陸雋,卻不敢反駁他。

陸雋這會兒半點不像讀書人,像是來索她命的地獄陰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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